『詩佳老師的繪本閱讀』
「清明時節雨紛紛，路上行人欲斷魂。借問酒家何處有？牧童遙指杏花村。……」一群孩童坐在教室裡興高采烈地朗誦這首〈清明〉詩，讀到「斷魂」二字，不少孩子笑了出來，課堂的氣氛很輕鬆也很歡樂。
但是這首唐代詩人杜牧的〈清明〉，並不是一首開心的詩，它描述了清明時節，作者在路上看見祭祀親人的路人，他們悼念時傷心的模樣。但孩子們很納悶行人為何斷魂？詩人又為何尋酒喝？我想，如果我們的孩子對生命的歷程：生、老、病、死沒有基本的理解，他們如何體會別人的感受或面對自身的種種難題呢？
◎ 該怎麼說再見？
東方人很忌諱談論死亡，尤其是傳統家庭裡給孩子生命教育的機會不多，所以當我看到艾蜜麗‧弗利德（Amelie Fried）的作品《爺爺有沒有穿西裝？》以一種浪漫的方式細訴生死問題，不禁眼睛一亮。
故事是從孩子布魯諾的視角出發，第一頁是布魯諾抬頭仰望著爺爺的大皮鞋，他問：「爺爺穿著西裝嗎？」原來爺爺平常不穿西裝，這天爺爺終於穿了體面的西裝，卻是在自己的喪禮上。在這頁，畫家用誇張手法，故意將孩子的形體畫得很小，拉大成人世界的比例，讓小讀者容易進入布魯諾的角色裡。
爺爺鞋子的比例被畫很大，象徵「離開」。所有人物和物品都是深淺不一的棕色，它們被粗曠地塗刷在畫面上，人物的造型和家具、景物樸拙無華，這種單調的深棕色，除了象徵大人失去至親的哀傷情緒，也為了和小孩的世界做對比。在書中，布魯諾的頭髮、雨衣、小碗和寵物狗的項圈都是紅色的，身上的衣服是綠色，幾個小小的彩色點綴在大塊的深棕色中，點出孩子的天真。
布魯諾被大人抱起來了，看見躺在棺木裡的爺爺，他覺得爺爺沒有死，只是在「睡覺」而已。他聽見大人商量著要不要讓他參加喪禮，竟將喪禮聽成了「藏起」，難道大人打算將爺爺藏起來，就像小時候玩的那種遊戲？由於對死亡毫無認識，孩子將死亡當成了睡覺和遊戲也就不足為奇了。
接下來是進行重要的：抬棺儀式。許多大人抬著爺爺走向墓地，天氣很不好，下著雨，畫家用粗略的筆刷刮出細細的白色雨絲，看來一點也不柔和，烘托肅穆的氣氛。一路上樂隊吹奏悲哀的曲子，大人們都在哭。布魯諾呢？他開心得很，因為可以穿漂亮的雨衣，可以玩水，他忍不住笑出來，被大人制止了。記得我年幼時曾參加外公的喪禮，至今只記得母親哭泣的表情，卻沒有其他印象，就像布魯諾穿著大紅色雨衣，嘻嘻哈哈的，他一定也搞不清楚狀況。孩子不懂什麼叫「永遠的失去」，自然也無從理解大人的心情。
回頭看看書名頁，上面繪著爺爺開心地舉起帽子告別，背景是港口。前頁是主角布魯諾捧著一艘帆船微笑，像是喜悅地送走爺爺，彷彿作者從開始就預告書的主題：人生好比一趟遙遠的旅途，我們都坐在時間的列車上，等到抵達終點站了，就應當互相歡喜地說再見。
故事也點出了一個問題：小孩子哭的話，大人會安慰他。但是大人哭的話，誰去安慰他們呢？不只是兒童需要生命教育，成年人也需要。在人生的路上無法避免「失去」，我們必須教導孩子，當人失去心愛的人或東西，當然會很哀傷，問題在於你應該怎麼面對這樣的事，內心該怎麼平靜地說再見。（下文待續）
※文學小知識
艾蜜麗‧弗利德（Amelie Fried）：自由作家，專長是戲劇學、新聞學、藝術史及義大利文，也在慕尼黑學院完成電視及電影課程。《爺爺有沒有穿西裝？》是她的第一本童書，獲得德國繪本大獎、德國最美麗的圖畫書獎、波隆納國際兒童插畫展入選等獎項肯定。
◎數位延伸共讀小思路：小朋友，你們曾經失去過甚麼自己喜歡的東西或寵物嗎？還記得“失去”帶來甚麼樣的感覺和情緒呢？如果讓你描述“失去”，你會用甚麼語言、圖片、音樂來表達你所感受到的一切呢？
（作者：高詩佳，語文教育類書籍暢銷作家，《幼獅文藝》「學測作文輕鬆學」專欄、《國語日報周刊》專欄執筆，也是中文閱讀寫作、繪本故事的專業講師。）
圖片出處：格林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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